2014年1月8日 星期三

夢一則

 夢見自己籌備了一場聚會,但因為突如其來的雨和種種原因大家都缺席了,除了P。最後我跟P坐在路邊的麵攤吃麵,不知為何後來他的家人也來了(但那麵攤明明在我家附近)。我就和P一家人吃麵,P的爸爸讀過我寫的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文章,便問起了關於文章中一位死去的老師的事。最後我們好像還談起了一些很玄的東西…

 吃飯的畫面結束,我又變成了一個賽車手,正挑選著將要駕駛的車。我在測試場的一旁看著,各種先進無比簡直像閃電霹靂車的賽車繞著跑道跑著。最後我好像看上了一輛速度並不快但是加速穩定,並且可以很好地過彎的操控型的車…

 醒來後覺得夢是一種最高級的電影,讓人完全可以親身經歷另一種人生,連尷尬、會心、聚會結束後的空虛都如此真實。然而雖然很想繼續做夢,但之所以會對夢如此眷戀,多半也是因為夢的無法控制、難以保存,以及終將要醒來這件事吧。




2014年1月5日 星期日

 二十一歲過了一半,大學的最後一年過了一半。生活彷彿一個巨大、抽乾的游泳池,我和桌上的盆栽一樣缺少陽光。
 書架上幾本讀了一半的書、筆記本裡幾首寫了一半的詩、經過一個寒假就突然沒有再練下去的吉他,只去了一半的旅行還是旅行嗎?
 冬天彷彿也已過了一半,每個禮拜去一次咖啡館寫的小說時序還停留在夏天。夏天,陽光極強的下午。陽光極強的下午我坐在房間裡,冷氣的聲音低低持續,音響裡播出的音樂總讓我聯想到過快的車,穿越那陽光極強的下午、切過空氣,窗外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形體,只留下顏色的印象。
 如今我已失去那扇能讓大量的陽光透進來的窗,遷居至一個昏暗的房間。清醒時我總是開好幾盞燈,不管有沒有看都打開電視。房間有一扇貼近屋頂的氣窗,每每晝寢至下午,醒來時微光滲入,悄悄將我帶回十歲左右,國小校園一處安靜的地下室。那地下室也有著高高的氣窗,從十歲的身高看去,高不可攀地透進下午的陽光,灰塵在光線中凝止。
 回憶一開始還能是完整的影片,再久一點就只剩下一幀幀截圖。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在腦中模擬出國小同學的嗓音,沒有辦法記起那麼多個平凡重複、印刷機器般的日子。

 小說裡寫到一場遲遲不肯降下的雨,現實中卻下了一場遲遲不肯停的雨。十二月裡,潮溼的城市幾乎讓我忘記,三年多前剛來到這裡時,我曾殷切地在下午金黃色的陽光中步行。下午的陽光總是包容的,沒關係還有時間,彷彿它這麼說著,一天過了一半,還有時間,還沒結束。下午的陽光包容著我這樣的半成品、和半成品般的生活。
 想著W在放學後的對街喊我名字的場景的那天,她在夢裡這樣對我說:「停留在一半,代表至少曾經出發。」
 這樣的話語只是讓我想著,那些沒有出發的,是不是都成了遺棄。備忘錄上條列了許多個這一年中想要去的地方,結果這一年結束,卻一個也沒有去成。
 有人說遺憾比快樂久遠,然而臨陣脫逃的羞辱卻隨著年歲漸減,會不會終於成為一個習慣遺憾的人。習慣將一切看作現象,看作靈光,看作緣。沒有看完的書代表你們的緣分就到這邊、不再熱絡的朋友代表你們的緣分就到這邊,彷彿有一個聲音這麼說著。但那讓我感到有些悲傷,甚至有些憤怒。
 「最幸福的時刻,我總是感到無常。」,《荒人手記》裡的字句。何止是最幸福的時刻,在回憶中,處處都是無常的痕跡。

 台北城的霧雨把衣服些微浸溼,不像暴雨那樣溼得徹底,不乾脆的、半成品的,那樣的溼。在那一次次的溼了又乾、乾了又溼裡,不知不覺地把日子活得黏膩。
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大二時一次去石門的採訪。我已記不清那天有沒有下雨,幾乎是這座島嶼盡頭的地方,那所小學濱臨海岸。翻過堤防,是一片荒蕪的景象,各種垃圾、漁網、魚的屍骸擱淺在海岸上,而從那裡看去的海,如霧般蒼白。